學校沒有告訴妳的,成為博士之後的天堂路 精選

2020.12.14   台灣杉|國立大學女助理教授
刊載於專欄 職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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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我和多位女科技人參與女科技人的形象影片拍攝,其中一環是錄下我們對新生代的女孩們想說的話,於是拍攝前我們邊聊天邊討論該對新生代說什麼,突然其中一位女學者說,現在女性追求學位不是問題,真正的挑戰不在求學,而是在取得學位之後。

這句話說到我心坎裡。

 

今天我想談談當拿到博士之後學術女性可能面臨的困境。

 

我們先從成功案例講起,2019年台灣社會學刊發表了一篇「做學術、做媽媽:學術媽媽的建制困境、協商策略與智性母職」的學術論文,紀錄學術媽媽的專業掙扎和家庭責任上的掙扎與努力,普及版也發表在女科技人電子報第152期《專題報導》專欄學術專業對時間和心力的需求非常大,博士期間只要專心學術,有時當助教協助教學,但若在大學裡找到專任教職工作,前幾年往往都在忙教學、指導學生、學校行政事務,很難有力氣好好做研究,但偏偏大學教師的升等,是以學術產出為主,助理教授被現在沉重的學術發表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但當媽媽又是另一個沉重的負擔,因此上述學術媽媽都是女超人。

 

學術媽媽固然忙碌,但她們象徵某種成功經驗,有許多學術女性,面臨不同的掙扎,分別在光譜的兩端:一種是有學術工作,但面臨建立家庭的困境;另一種是有家庭,面臨重返學術的困境。     

 

有工作沒家庭:雖然有些女性很快就拿到博士學位,但取得學位後可能還要經歷博士後研究和專案助理教授等工作,真正拿到一個較穩定的專任教職工作,已經是幾年後的事情,但現在助理教授苦於期限內升等制度的壓迫和不穩定性,時間壓力一直都在,男性沒有生理時間的顧慮,但女性很快就進入生育年齡的尾端。台灣父系社會對傳宗交代還是有所執著,過了四十歲,即便伴侶願意沒有孩子,那也得看家族接不接受,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每個系所幾乎都有不同世代單身未婚的女教授們,誰都不想去當家族沒有後代的罪人。有些女老師幸運有家庭,但沒孩子,不是因為樂當頂客族,而是女老師因壓力太大生育困難;我也有女學者朋友提到,前些年她和老公都是年輕助理教授,升等壓力很大,她們共同決定選擇工作不要小孩,但這不代表她沒有遺憾。

 

有家庭沒工作:當博士畢業後,女性剛好在育齡期,有些女性決定先有家庭,也成功生育,但好好照顧孩子的育嬰假就是代表學術工作的中斷。但學術工作的聘任是殘忍的割喉戰,只看學術發表篇數,一兩年的中斷,基本上會連博士後研究員或專案助理教授都申請不上因為男性競爭者不會有發表的中斷。目前台灣沒有協助女博士回到學術界的機制,因此很多女博士生育後面臨回不了學術界的困境。我剛收到另一位女學者朋友,生育後努力了七年,終於拿到了第一個一年的工作合約。七年,人生有幾個七年可以這樣消耗等待。另外我也有看到前輩以「個人因素」從專任教師辭職,以捍衛有家庭的權利,但這是個人因素嗎?還是集體的掙扎?

 

我自己現在面臨的是在這兩種困境中選擇,我勇敢追求學術夢,但沒有人告訴過我學術女性的結構問題(也因為以前老師多為男性)。我之前一心學習和研究,奮發努力終於幸運地在一所不錯的公立大學找到工作後,才發現我已經快四十歲而這是正常的學術養成時程。一直想生小孩的我,早些年只是想說沒遇到適合的對象,於是就一直把心力放在學術工作,現在才發現來不及了!從前沒人告訴我,女教授在婚姻市場中的處境是困難的,直到我自己到了這個位子,才知道高處不勝寒,我該怎麼辦?為追求家庭而配合伴侶離開畢生努力的女教授工作,另覓工作?還是放棄對家庭的追求,把我的一生「嫁」給學術工作?兩個困境二選一,好希望可以有第三個較好的選項。

 

性別平等給了我們追求學位的機會,但困難的在後頭,即工作和家庭間的取捨調配,學術女性的學術路總是崎嶇不平。學術女性的困境不是眼光太高」、條件太好」,是父系社會下社會結構中性別不平等的問題;我看到了結構問題,我衝破不了結構的枷鎖,我知道不管我怎麼選,我都是這個結構問題中的輸家,都要割捨掉心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我有選擇嗎?或許已經沒有了。

 

我們需要制度性的改變,保障學術女性安心建立家庭和增產報國所面臨的困境但在制度結構有所改變前,每一位女性學者都在用自己的生命進行一場革命,祝福大家革命成功!

6040 最後修改於 %2020.%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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