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技圈工作十幾年，不少朋友曾經問過我：「妳在這行當主管會不會覺得很辛苦？」老實說，有時候真的覺得還蠻辛苦的啊！但很幸運的是，許多辛苦的時刻最後回頭看，都是很棒的經驗與養分。
我走過那種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力不夠的日子，也經歷過在一場又一場會議裡練習發聲的過程。現在的我，當然還是有時候會心裡沒底，但我比以前更相信：我們的聲音，是可以被聽見的。
那通讓我瞬間清醒的電話
第一次升上主管，是在完全沒預期的時候。那天我正要出差，在搭車前往機場的途中，突然間，老闆打來問我：「Peggy 啊～我們這邊有個主管職開出來，需要一位來同時帶研發、測試、還有專案管理這三塊，妳有意願嗎？」我當下有點傻住。原本以為自己會照著常規路線走——測試工程師、測試leader、再慢慢到測試主管。但現在不但比想像中的提前上場，還要一口氣接下 3M（Test Manager、RD Manager、Project Manager）三個職務的範疇。
我記得很清楚，那通電話我只沉默了十秒，然後就答應了。不是因為完全準備好了，而是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卻退。接下來的幾個月，真的很像搭雲霄飛車，而且是會暈到快吐的那一種….。公司正處於組織重組階段，人員變動大，流程也還沒穩定。我最擔心的就是版本無法準時交付，而同時間我掌握不了整個局面。
雖然不少同事都鼓勵我、支持我，但我每天心裡都浮現一個小聲音：「妳真的行嗎？會不會只是暫時沒人接手，才找妳來頂？」覺得自己明明已經很努力，還是會懷疑是不是只是不小心被「選上」，而不是「真的夠好」。這就是所謂的冒牌者症候群（Imposter Syndrome）吧！不是不努力，而是太習慣懷疑自己！
後來我們團隊穩穩地交付了兩、三個版本。有一次在跟老闆 one-on-one 時，他看著我說：「這幾個月妳表現得很穩健！非常的好！」那一刻我才有一種感覺：「欸？我好像真的可以。」現在回頭看，真的很慶幸自己那時只猶豫了十秒鐘。那不是我最有把握的時候，但也許就是我最該站出來面對挑戰的時候。
所以，如果妳現在也在猶豫、也在自我懷疑，我想跟妳說：
「有 60% 的把握，就值得出場。
冒牌者症候群很正常，它不代表妳不夠好。別讓它綁住妳的下一步。」
發聲這件事，我也練習了很久
在剛開始參加跨部門的 review meeting 時，我幾乎不太敢開口。雖然腦中有些觀察、有些想法，卻總是在內心先打槍自己：「這樣問會不會很蠢啊？」、「講出來是不是會被覺得不懂裝懂？」如此一來，就變成每次會議都靜靜聽、靜靜的做筆記，會後才會在私下請教提問，像是默默補交作業。
後來我告訴自己，如果每一場會議都這樣悶著，久了就會一直卡在「參與了，但卻幾乎等於沒有參與」的不良循環裡。於是，我開始練習：不管多小的會議，至少要講一句話，問一個問題，帶走一個學習點。
我會在開會前先做準備，想好可能會被討論的問題、記下自己有疑惑的地方，甚至連怎麼開口都會先想好開場。剛開始當然還是會緊張，但真的越講越順。有一次在設計 review 的時候，我針對某個使用流程提出了一個問題，引發了整個團隊的討論，還因此提早發現了一個設計上的盲點。那是我第一次有種很深刻的感覺：「啊！原來我講出來的東西，是有價值的。」
到後來，不只是會議，我也開始在內部分享會、技術演講、讀書會裡練習舉手發問或回應講者的問題。雖然有時候還是會緊張，手還是會冒汗，但當我看到講者的友善回應，甚至有時這樣做也幫助了整個場子的破冰，我心裡就會冒出一句話：「這是值得做的！」
「與其擔心講不好，不如練習講出來。世界真的需要妳的觀察與角度。」
有了小孩之後，我的節奏也重新調整
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回到職場的那半年，我常常覺得自己像一台剛換系統的機器人，卻還沒學會怎麼操作這個新版本。
有數不清的夜晚，我才剛躺上床休息，凌晨三點又被孩子的哭聲吵醒。摸黑餵完奶、安撫他睡回去後，再倒頭睡不到兩三小時就得起床準備上班。白天坐在review meeting 裡，我的腦袋有時像沒上油的齒輪，轉得又慢又卡，但我還是逼自己跟上節奏，因為我不想讓別人覺得「她生完小孩後就不行了」。
那段時間，有好幾次我在捷運上不小心秒睡，醒來時已經快到終點站；有時候坐在公車上，看著窗外快速閃過的街景，腦袋一片空白，心裡卻突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感覺：「明明還是我，卻好像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我還記得某幾次晚上，我邊哄小孩睡覺邊在手機上修改簡報大綱，等他睡著已經十一點，才打開電腦完成隔天早上要報告的版本進度。那一週我幾乎沒睡，但心裡還是希望自己能準備得漂亮一點。
雖然公司環境很友善，但出於對自己的高要求，我曾經很怕別人對我貼上「媽媽工程師」的標籤。那好像意味著「她會缺席、有顧慮、沒效率」。所以我努力撐，努力扮演好所有角色，結果最常被我忽略的角色，就是我自己。
後來我開始學著調整。我不再硬撐，而是找出「自己的黃金兩小時」——那段精神最清醒、思路最順的時間，把最重要的工作排進去。其他的，就盡量簡化、不強求完美，先求有、再求好。
我也學會更透明地溝通。不只是在工作上，也包含和家人的協調。我會請爸媽幫忙照顧孩子，讓我在真的撐不下去的時候，能喘口氣、補個眠。那一刻我明白，所謂的負責任，不是把自己撐到崩潰，而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調整、該求援，才能長久走下去。
以前的我習慣事事高效率與精準，但成為媽媽之後，我學會了「用有限的能量做好最重要的事」，那是一種新的節奏，也是一種新的力量。
我也學會對自己說：今天不完美沒關係，妳已經做得很好了。
60% 的把握，就值得勇敢一試：願妳更相信自己，也敢說出口
我們不需要等到萬事俱備，才有資格出場，也不需要完全沒有懷疑，才配得起信任。那些緊張發言的時刻、通勤中秒睡的疲憊、還有反覆懷疑自己夠不夠好的念頭，通通不是妳的缺點，而是妳在努力追趕、持續成長的證明。
有時候，我們不是因為全然有信心才站出來，而是因為站出來之後，信心才會慢慢長出來。願妳知道，自己的觀點有份量，妳的想法值得被聽見。每一點勇敢，都是妳為自己爭取位置、累積力量的過程。
我們可以從每一次出場、每一次舉手、每一次說出心裡話開始，慢慢練習，也慢慢相信。
因為妳本來就可以，只是需要給自己一個機會。
